漢書卷一上 高帝紀第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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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書卷一上 高帝紀第一上 (第1/3页)

        師古曰:「紀,理也,統理眾事而繫之於年月者也。」

    高祖,〔一〕沛豐邑中陽里人也,〔二〕姓劉氏。〔三〕母媼〔四〕嘗息大澤之陂,〔五〕夢與神遇。〔六〕是時雷電晦冥,〔七〕父太公往視,則見交龍於上。已而有娠,〔八〕遂產高祖。

    〔一〕 荀悅曰:「諱邦,字季。邦之字曰國。」張晏曰:「禮諡法無『高』,以為功最高而為漢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師古曰:「邦之字曰國者,臣下所避以相代也。」

    〔二〕 應劭曰:「沛,縣也。豐,其鄉也。」孟康曰:「後沛為郡而豐為縣。」師古曰:「沛者,本秦泗水郡之屬縣。豐者,沛之聚邑耳。方言高祖所生,故舉其本稱以說之也。此下言『縣鄉邑告喻之』,故知邑繫於縣也。」

    〔三〕 師古曰:「本出劉累,而范氏在秦者又為劉,因以為姓。」

    〔四〕 文穎曰:「幽州及漢中皆謂老嫗為媼。」孟康曰:「媼,母別名,音烏老反。」師古曰:「媼,女老稱也,孟音是矣。史家不詳著高祖母之姓氏,無得記之,故取當時相呼稱號而言也。其下王媼之屬,意義皆同。至如皇甫謐等妄引讖記,好奇騁博,強為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說,蓋無取焉。寧有劉媼本姓實存,史遷肯不詳載?即理而言,斷可知矣。他皆類此。」

    〔五〕 師古曰:「蓄水曰陂。蓋於澤陂隄塘之上休息而寢寐也。陂音彼皮反。」

    〔六〕 師古曰:「遇,會也。不期而會曰遇。」

    〔七〕 師古曰:「晦冥皆謂暗也。言大雷電而雲霧晝暗。」

    〔八〕 應劭曰:「娠,動,懷任之意。左傳曰邑姜方娠。」孟康曰:「娠音身,漢史身多作娠,古今字也。」師古曰:「孟說是也。漢書皆以娠為任身字。『邑姜方震』,自為震動之字,不作娠。」


    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一〕美須髯,〔二〕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三〕寬仁愛人,意豁如也。〔四〕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及壯,試吏,〔五〕為泗上亭長,〔六〕廷中吏無所不狎侮〔七〕。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貰酒,〔八〕時飲醉臥,武負、王媼見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倍。〔九〕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一0〕

    〔一〕 服虔曰:「準音拙。」應劭曰:「隆,高也。準,頰權準也。顏,頟顙也。」李斐曰:「準,鼻也。」文穎曰:「音準的之準。」晉灼曰:「戰國策云『眉目準(頰)〔頞〕權衡』,史記秦始皇蜂目長準。李說文音是也。」師古曰:「頰權〈出頁〉字,豈當借準為之?服音應說皆失之。」

    〔二〕 師古曰:「在頤曰須,在頰曰髯。髯音人占反。」

    〔三〕 師古曰:「今中國通呼為黶子,吳楚俗謂之誌。誌者,記也。」

    〔四〕 師古曰:「豁然開大之貌,音呼活反。」

    〔五〕 應劭曰:「試用補吏。」

    〔六〕 師古曰:「秦法十里一亭。亭長者,主亭之吏也。亭謂停留行旅宿食之館。」

    〔七〕 師古曰:「廷中,郡府廷之中。廷音定。他皆類此。」

    〔八〕 如淳曰:「武,姓也。俗謂老大母為阿負。」師古曰:「劉向列女傳云『魏曲沃負者,魏大夫如耳之母也』。此則古語謂老母為負耳。王媼,王家之媼也。武負,武家之母也。貰,賒也,李登、呂忱並音式制反,而今之讀者謂與射同,乃引地名射陽其字作貰以為證驗,此說非也。假令地名為射,自是假借,亦猶鮦陽音紂,蓮勺音酌,當時所呼,別有意義,豈得即定其字以為正音乎?」

    〔九〕 如淳曰:「讎,亦售也。」

    〔一0〕師古曰:「以簡牘為契券,既不徵索,故折毀之,棄其所負。」


    高祖常繇咸陽,〔一〕縱觀秦皇帝,〔二〕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矣!」〔三〕

    〔一〕 應劭曰:「繇者,役也。」文穎曰:「咸陽,今渭北渭城是也。」師古曰:「咸陽,秦所都。繇讀曰傜,古通用字。」

    〔二〕 師古曰:「縱,放也。天子出行,放人令觀。觀音工喚反。」

    〔三〕 師古曰:「喟,歎息貌。大息言其歎息之大。喟音丘位反。」


    單父人呂公〔一〕善沛令,辟仇,從之客,因家焉。〔二〕沛中豪傑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三〕蕭何為主吏,〔四〕主進,〔五〕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六〕高祖為亭長,素易諸吏,〔七〕乃紿為謁曰「賀錢萬」,〔八〕實不持一錢。謁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九〕呂公者,好相人,見高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一0〕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無所詘。〔一一〕酒闌,〔一二〕呂公因目固留高祖。〔一三〕竟酒,後。呂公曰:「臣少好相人,〔一四〕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願為箕帚妾。」〔一五〕酒罷,呂媼怒呂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一六〕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呂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卒與高祖。〔一七〕呂公女即呂后也,生孝惠帝、魯元公主〔一八〕。

    〔一〕 孟康曰:「單音善。父音甫。」師古曰:「地理志山陽縣也。」

    〔二〕 師古曰:「與沛令相善,因辟仇亡匿,初就為客,後遂家沛也。仇,讎也,音求。」

    〔三〕 師古曰:「以禮物相慶曰賀。」

    〔四〕 孟康曰:「主吏,功曹也。」

    〔五〕 文穎曰:「主賦斂禮進,為之帥也。」鄭氏曰:「主賦斂禮錢也。」師古曰:「進者,會禮之財也。字本作賮,又作贐,音皆同耳。古字假借,故轉而為進。賮又音才忍反。陳遵傳云陳遂與宣帝博,數負進,帝後詔云可以償博進未。其進雖有別解,然而所賭者之財疑充會食,義又與此通。」

    〔六〕 師古曰:「令,號令也。大夫,客之貴者總稱耳。」

    〔七〕 師古曰:「素,故也,謂舊時也。易,輕也,音弋豉(也)〔反〕。」

    〔八〕 應劭曰:「紿,欺也。」師古曰:「為謁者,書刺自言爵里,若今參見尊貴而通名也。蓋當時自陳姓名,并列賀錢數耳。紿音徒在反。」

    〔九〕 師古曰:「以其錢多,故特禮之。」

    〔一0〕師古曰:「上坐,尊處也。令於尊處坐。上坐音才臥反,次下亦同。」

    〔一一〕師古曰:「詘,曲懾也,音丘勿反。」

    〔一二〕文穎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

    〔一三〕師古曰:「不欲對坐者顯言,故動目而留之。」

    〔一四〕張晏曰:「古人相與語多自稱臣,自卑下之道也,若今人相與言自稱僕也。」

    〔一五〕師古曰:「息,生也。言己所生之女。」

    〔一六〕師古曰:「奇,異也。謂顯而異之,而嫁於貴人。」

    〔一七〕師古曰:「卒,終也。」

    〔一八〕服虔曰:「元,長也。食邑於魯。」韋昭曰:「元,諡也。」師古曰:「公主,惠帝之姊也,以其最長,故號曰元。呂后謂高帝曰張王以魯元故不宜有謀,齊悼惠王尊魯元公主為太后,當時並已謂之元,不得為諡也。韋說失之。」


    高祖嘗告歸之田。〔一〕呂后與兩子居田中,有一老父過請飲,呂后因餔之。〔二〕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也。」令相兩子,見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三〕相魯元公主,亦皆貴。老父已去,高祖適從旁舍來,呂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高祖問,曰:「未遠。」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鄉者夫人兒子皆以君,〔四〕君相貴不可言。」高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德。」〔五〕及高祖貴,遂不知老父處。

    〔一〕 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謁之名,吉曰告,凶曰寧。」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嚳。漢律,吏二千石有予告,有賜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當得也。賜告者,病滿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得帶印綬將官屬歸家治病。至成帝時,郡國二千石賜告不得歸家。至和帝時,予賜皆絕。」師古曰:「告者,請謁之言,謂請休耳。或謂之謝,謝亦告也。假為嗥嚳二音,並無別義,固當依本字以讀之。左氏傳曰『韓獻子告老』,禮記曰『若不得謝』。漢書諸云謝病皆同義。」

    〔二〕 師古曰:「餔食之餔,屈原曰『餔其糟』是也。以食食人亦謂之餔,國語曰『國中童子無不餔也』,呂氏春秋曰『下壺飧以餔之』,是也。父本請飲,后因食之,故言餔也。餔音必胡反。」

    〔三〕 師古曰:「言因有此男,故大貴。」

    〔四〕 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貴相也。以或作似。」師古曰:「如說非也。言夫人及兒子以君之故,因得貴耳,不當作似也。鄉讀曰嚮。」

    〔五〕 師古曰:「誠,實也。」


    高祖為亭長,乃〈古“以”字,形似吕〉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一〕時時冠之,〔二〕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也。〔三〕

    〔一〕 應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鵲尾冠是也。求盜者,亭卒。舊時亭有兩卒,一為亭父,掌開閉埽除,一為求盜,掌逐捕盜賊。薛,魯國縣也,有作冠師,故往治之。」文穎曰:「高祖居貧志大,取其約省,與眾有異。」韋昭曰:「竹皮,竹筠也。今南夷取竹幼時績以為帳。」師古曰:「之,往也。竹皮,筍皮,謂筍上所解之籜耳,非竹筠也。今人亦往往為筍皮巾,古之遺制也。韋說失之。〈古“以”字,形似吕〉,古以字。籜音托。」

    〔二〕 師古曰:「愛珍此冠,休息之暇則冠之。」

    〔三〕 師古曰:「後遂號為『劉氏冠』者,即此冠也。後詔曰『爵非公乘以上不得冠劉氏冠』者。即此冠。」


    高祖以亭長為縣送徒驪山,〔一〕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二〕到豐西澤中亭,止飲,〔三〕夜皆解縱所送徒。〔四〕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五〕徒中壯士願從諸十餘人。高祖被酒,〔六〕夜徑澤中,〔七〕令一人行前。〔八〕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願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劍斬蛇。蛇分為兩,道開。行數里,醉困臥。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嫗何哭,嫗曰:「人殺吾子。」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者赤帝子斬之〔九〕,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一0〕欲苦之,〔一一〕嫗因忽不見。〔一二〕後人至,高祖覺。〔一三〕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一四〕諸從者日益畏之。

    〔一〕 應劭曰:「秦始皇葬於驪山,故郡國送徒士往作。」文穎曰:「在新豐南。」項氏曰:「故驪戎國也。」

    〔二〕 師古曰:「度音徒各反。比音必寐反。他皆類此。」

    〔三〕 師古曰:「豐邑之西,其亭在澤中,因以為名。」

    〔四〕 師古曰:「縱,放也。」

    〔五〕 師古曰:「逝,往也。」

    〔六〕 師古曰:「被,加也。被酒者,為酒所加。被音皮義反。」

    〔七〕 師古曰:「徑,小道也。言從小道而行,於澤中過,故其下曰有大蛇當徑。」

    〔八〕 師古曰:「行,案行也,音胡更反。」

    〔九〕 應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獻公時櫟陽雨金,以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堯後,謂漢也。殺之者,明漢當滅秦也。」

    〔一0〕師古曰:「謂所言不實。」

    〔一一〕蘇林曰:「欲困苦辱之。」師古曰:「今書苦字或作笞。笞,擊也,音丑之反。」

    〔一二〕師古曰:「見音胡電反。他皆類此。」

    〔一三〕師古曰:「覺謂寢寐而寤也,音功效反。」

    〔一四〕應劭曰:「負,恃也。」


    秦始皇帝嘗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東游以猒當之。〔一〕高祖隱於芒、碭山澤間,〔二〕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故從往常得季。」〔三〕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

    〔一〕 師古曰:「猒,塞也,音一涉反。」

    〔二〕 應劭曰:「芒屬沛國,碭屬梁國,二縣之界有山澤之固,故隱其間。」蘇林曰:「芒音忙遽之忙。碭音唐。」師古曰:「碭亦音宕。所言屬沛國、梁國者,皆是注釋之人據見在所屬,非必本當時稱號境界。他皆類此。」

    〔三〕 師古曰:「言隨雲氣所在而求得之。」


    秦二世元年〔一〕秋七月,陳涉起蘄,〔二〕至陳,自立為楚王,〔三〕遣武臣、張耳、陳餘略趙地。〔四〕八月,武臣自立為趙王。郡縣多殺長吏以應涉。九月,沛令欲以沛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五〕「君為秦吏,今欲背之,帥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六〕可得數百人,因以劫眾,〔七〕眾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高祖。〔八〕高祖之眾已數百人矣。

    〔一〕 應劭曰:「始皇欲以一至萬,示不相襲。始者一,故稱二世。」

    〔二〕 蘇林曰:「蘄音機,縣名,屬沛國。」

    〔三〕 李奇曰:「秦滅楚,楚人怨秦,故涉因民之欲,自稱楚王,從民望也。」

    〔四〕 師古曰:「凡言略地者,皆謂行而取之,用功力少。」

    〔五〕 師古曰:「曹參為掾,蕭何為主吏。」

    〔六〕 師古曰:「時苦秦虐政,賦役煩多,故有逃亡辟吏。」

    〔七〕 師古曰:「劫謂威脅之。」

    〔八〕 師古曰:「噲音快。」


    於是樊噲從高祖來。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一〕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高祖。〔二〕高祖乃書帛射城上,與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雖為沛令守,諸侯並起,今屠沛。〔三〕沛今共誅令,擇可立立之,以應諸侯,即室家完。〔四〕不然,父子俱屠,無為也。」父老乃帥子弟共殺沛令,開城門迎高祖,欲以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擾,諸侯並起,〔五〕(令)〔今〕置將不善,一敗塗地。〔六〕吾非敢自愛,恐能薄,〔七〕不能完父兄子弟。〔八〕此大事,願(吏)〔更〕擇可者。」蕭、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九〕後秦種族其家,〔一0〕盡讓高祖。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奇怪,當貴,且卜筮之,莫如劉季最吉。」高祖數讓。眾莫肯為,〔一一〕高祖乃立為沛公。〔一二〕祠黃帝,祭蚩尤於沛廷,〔一三〕而釁鼓旗。〔一四〕幟皆赤,〔一五〕由所殺蛇白帝子,(所)殺者赤帝子故也。於是少年豪吏如蕭、曹、樊噲等皆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一〕 師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守音狩。他皆類此。」

    〔二〕 師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

    〔三〕 師古曰:「屠謂破取城邑,誅殺其人,如屠六畜然。」

    〔四〕 師古曰:「完,全也。」

    〔五〕 師古曰:「擾,亂也。」

    〔六〕 師古曰:「一見破敗,即當肝腦塗地。」

    〔七〕 師古曰:「能謂材也。能本獸名,形似熊,足似鹿,為物堅中而強力,故人之有賢材者,皆謂之能。」

    〔八〕 師古曰:「鄉邑之人,老及長者父兄之行,少及幼者子弟之黨,故總而言之。」

    〔九〕 師古曰:「就,成也。」

    〔一0〕師古曰:「誅及種族也。」

    〔一一〕師古曰:「數音所角反。他皆類此。」

    〔一二〕孟康曰:「楚舊僭稱王,其縣宰為公。陳涉為楚王,沛公起應涉,故從楚制,稱曰公。」

    〔一三〕應劭曰:「黃帝戰於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臣瓚曰:「孔子三朝記云蚩尤庶人之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廬山發而出水,金從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劍戟』也。」師古曰:「瓚所引者同是大戴禮,出用兵篇,而非三朝記也。其餘則如應說。沛廷,沛縣之廷。」

    〔一四〕應劭曰:「釁,祭也。殺牲以血塗鼓釁呼為釁。」臣瓚曰:「禮記及大戴禮有釁廟之禮,皆無祭事。」師古曰:「許慎云『釁,血祭也』,然即凡殺牲以血祭者皆為釁,安在其無祭事乎?又古人新成鐘鼎,亦必釁之,豈取釁呼為義?應氏之說亦未允也。呼音火亞反。」

    〔一五〕師古曰:「幟,慓也,音式志反。旗旂之屬,幟即總稱焉,史家字或作識,或作志,音義皆同。」


    是月,項梁與兄子羽起吳。田儋與從弟榮、橫起齊,〔一〕自立為齊王。韓廣自立為燕王。魏咎自立為魏王。陳涉之將周章西入關,至戲,〔二〕秦將章邯距破之。〔三〕

    〔一〕 服虔曰:「儋音負擔之擔。」師古曰:「音丁甘反。」

    〔二〕 應劭曰:「章字文,陳人也。戲,弘農湖縣西界也。」孟康曰:「水名也。」蘇林曰:「在新豐東南三十里。」師古曰:「戲在新豐東,今有戲水驛。其水本出藍田北界橫嶺,至此而北流入渭。孟、蘇說是。東越鄭及華陰數百里,然始至湖西界,應說大失之矣。戲音許宜反。」

    〔三〕 蘇林曰:「邯音酒酣之酣。」師古曰:「音下甘反。」


    秦二年十月,〔一〕沛公攻胡陵、〔二〕方與,〔三〕還守豐。秦泗川監平將兵圍豐。〔四〕二日,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薜。秦泗川守壯兵敗於薛,〔五〕走至戚,〔六〕沛公左司馬得殺之。〔七〕沛公還軍亢父,〔八〕至方與。趙王武臣為其將所殺。十二月,楚王陳涉為其御莊賈所殺。魏人周市略地豐沛,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九〕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魏以齒為侯守豐;〔一0〕不下,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一一〕及魏招之,即反為魏守豐。〔一二〕沛公攻豐,不能取。沛公還之沛,怨雍齒與豐子弟畔之。

    〔一〕 文穎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勝之法勝火者水,秦文公獲黑龍,此水德之瑞,於是更名河為「德水」,十月為正月,謂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為歲首。」

    〔二〕 鄧展曰:「屬山陽,章帝元和年改為胡陵。」

    〔三〕 鄭氏曰:「音房預,屬山陽郡。」

    〔四〕 文穎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時御史監郡,若今刺史。平,其名也。」師古曰:「泗川郡川字或為水,其實一也。」

    〔五〕 如淳曰:「秦并天下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監。此泗川有監有守。壯,其名也。」

    〔六〕 鄭氏曰:「音憂戚之戚。」如淳曰:「音將毒反。」師古曰:「東海之縣也,讀如本字。」

    〔七〕 師古曰:「得者,司馬之名。」

    〔八〕 鄭氏曰:「亢音人相抗答,父音甫,屬任城郡。」

    〔九〕 文穎曰:「晉大夫畢萬封魏,今河東河北縣是也。其後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縣是也。至文侯孫惠王,畏秦,復徙都大梁,今浚儀縣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孫假為秦所滅,轉東徙於豐,故曰豐故梁徙也。」臣瓚曰:「史記及世本畢萬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遷於大梁。」師古曰:「魏不常都於魏郡魏縣,瓚說是也。其他則如文氏之釋。」

    〔一0〕師古曰:「封為侯,因令守豐。」

    〔一一〕蘇林曰:「雅,素也。」

    〔一二〕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正月,張耳等立趙後趙歇為趙王。〔一〕東陽甯君、秦嘉立景駒為楚王,〔二〕在留。〔三〕沛公往從之,道得張良,遂與俱見景駒,請兵以攻豐。時章邯從陳,別將〔四〕司馬{尸二}將兵北定楚地,〔五〕屠相,〔六〕至碭。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七〕不利,還收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八〕收碭兵,得六千人,與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九〕還擊豐,不下。四月,項梁擊殺景駒、秦嘉,止薛,沛公往見之。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一0〕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雍齒奔魏。

    〔一〕 鄭氏曰:「歇音遏絕之遏。」蘇林曰:「歇音毒歇。」師古曰:「依本字以讀之,不當借音。」

    〔二〕 文穎曰:「秦嘉,東陽郡人,為甯縣君。景駒,楚族。景,氏;駒,名也。」晉灼曰:「東陽,縣也。」臣瓚曰:「陳勝傳云『凌人秦嘉』,然即嘉非東陽人。嘉初起於郯,號大司馬,又不為甯縣君。東陽甯君自一人,秦嘉又一人。」師古曰:「東陽甯君及秦嘉二人是也。東陽者,為其所屬縣名。甯君者,姓甯,時號為君。」

    〔三〕 師古曰:「留,縣名。」

    〔四〕 如淳曰:「從陳涉將也。涉在陳,其將相別在他許,皆稱陳。」師古曰:「從謂追討也。尚書曰『夏師敗績,湯遂從之』。」

    〔五〕 如淳曰:「{尸二},章邯司馬。」師古曰:「{尸二},古夷字。」

    〔六〕 師古曰:「相,縣名。」

    〔七〕 師古曰:「蕭縣之西。」

    〔八〕 師古曰:「拔者,破城邑而取之,言若拔樹木,並得其根本也。」

    〔九〕 師古曰:「下邑,縣名。」

    〔一0〕蘇林曰:「五大夫,弟九爵名。以五大夫為將,凡十人。」


    五月,項羽拔襄城還。項梁盡召別將。〔一〕六月,沛公如薛,〔二〕與項梁共立楚懷王孫心為楚懷王。〔三〕章邯破殺魏王咎、齊王田儋於臨濟。〔四〕七月,大霖雨。〔五〕沛公攻亢父。章邯圍田榮於東阿。沛公與項梁共救田榮,大破章邯東阿。田榮歸,沛公、項羽追北,〔六〕至城陽,攻屠其城。軍濮陽東,復與章邯戰,又破之。

    〔一〕 師古曰:「別將,謂小將別在他所者。」

    〔二〕 師古曰:「如,往也。他皆類此。」

    〔三〕 應劭曰:「六國為秦所并,楚最無罪,為百姓所思,故求其後,立為楚懷王,以祖諡為號,順民望也。」

    〔四〕 師古曰:「破其軍而殺其身。」

    〔五〕 師古曰:「雨三日以上為霖。」

    〔六〕 服虔曰:「師敗曰北。」韋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師古曰:「北,陰幽之處,故謂退敗奔走者為北。老子曰『萬物向陽而負陰』。許慎說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記樂書曰『紂為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時,北者敗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即訓乖,訓敗,無勞借音。韋昭之徒並為妄矣。」


    章邯復振,〔一〕守濮陽,環水。〔二〕沛公、項羽去攻定陶。八月,田榮立田儋子市為齊王。定陶未下,沛公與項羽西略地至雍丘,與秦軍戰,大敗之,斬三川守李由。〔三〕還攻外黃,外黃未下。

    〔一〕 李奇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散卒自振迅而起。」晉灼曰:「左氏云『振廢滯』,如說是也。」

    〔二〕 文穎曰:「決水以自環守為固也。」張晏曰:「依河水以自環繞作壘。」師古曰:「文說是也。環音宦。」

    〔三〕 應劭曰:「三川,今河南郡也。由,李斯子。」韋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也。」


    項梁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不聽。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銜枚擊項梁定陶,〔一〕大破之,殺項梁。時連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項羽方攻陳留,聞梁死,士卒恐,乃與將軍呂臣引兵而東,徙懷王自盱台都彭城。〔二〕呂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魏咎弟豹自立為魏王。後九月,〔三〕懷王并呂臣、項羽軍自將之。以沛公為碭郡長,〔四〕封武安侯,將碭郡兵。以羽為魯公,封長安侯,呂臣為司徒,其父呂青為令尹。〔五〕

    〔一〕 師古曰:「銜枚者,止言語讙囂,欲令敵人不知其來也。周官有銜枚氏。枚狀如箸,橫銜之,繣絜於項。繣者,結礙也。絜,繞也。蓋為結紐而繞項也。繣音獲。絜音頡。」

    〔二〕 鄭氏曰:「音昫怡。」師古曰:「昫音許于反。」

    〔三〕 文穎曰:「即閏九月也。時律曆廢,不知閏,謂之後九月。」如淳曰:「時因秦以十月為歲首,至九月則歲終。後九月即閏月。」師古曰:「文說非也。若以律曆廢不知閏者,則當徑謂之十月,不應有後九月。蓋秦之曆法,應置閏者總致之於歲末。觀其此意,當取左傳所謂歸餘於終耳。何以明之?據漢書表及史記,漢未改秦曆之前,迄至高后、文帝,屢書後九月,是知故然,非曆廢也。」

    〔四〕 蘇林曰:「長如郡守也。」韋昭曰:「秦名曰守,是時改曰長。」

    〔五〕 應劭曰:「天子曰師尹,諸侯曰令尹。時去六國尚近,故置令尹。」臣瓚曰:「諸侯之卿,唯楚稱令尹,其餘國稱相。時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舊也。」師古曰:「瓚說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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