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午时 (第2/3页)

孩子。总也看不够。“苏朵。”他漂亮的脸庞上写着难以置信,“我就是去山上露营,结果一下子俩孩子。真赚啊。”

    苏朵被他逗得勉强一笑:“阿树,你说你和高兴瞒着父母回国生孩子。你们将来拿什么来养孩子?”

    “我都跟路虎商量好了。血型化验一出来,甭管孩子是谁亲生的两个人都合力去养。我们准备合开一家火锅店。告诉你,中国留学生在欧洲最拿手的就是调配火锅底料。我还就不信了,就那两个小不点,我还能养不活了。”阿树一脸笃定。

    苏朵笑得更加勉强。几小时前,他也对自己的未来、爱情,一切一切如此笃定。几小时后,他就像做了胆摘除术似的。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恐惧、怯懦、退缩等诸如此类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触及的东西。

    阿树没跟他说几句就又急着去瞧孩子了,年卿就是这时候匆匆忙忙小跑过来的。

    苏朵远远看她越来越近,呆呆的,魔怔似的。然后一股熟悉而又遥远的疼朝他袭来。

    是的,疼。这是他对年卿最初始的全部记忆。

    那一夜他在药力催动下对年卿稀里糊涂地犯下大错。失去理智控制的身体毫无经验地横冲直撞,当时他并不觉得疼。等他从昏睡中醒来,看清躺在一张床上的是那个把他从泳池里救出来的姐姐时吓得翻滚下床。疼就是在那一刻汹涌袭来。他哆嗦着穿上衣服,从露台上一跃到草丛里踉跄着逃跑。

    沈义的讥讽没错。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哪里有承担责任的能力和勇气。

    他疼了好几天,正当踌躇着该怎么跟姐姐道歉怎么挽回对她的伤害时,母亲不由分说把他送到了伦敦。正巧伦敦进入雨季,令人厌恶的雨连绵不绝地下了大半个月。

    雨终于停了,阳光挤破阴霾刺在苏朵脸上的时候他决定努力忘记这一切。苏朵开始像一个正常的十四、五岁男孩那样生活。

    伦敦新的环境令他无暇陷入回忆。每天睁开眼,总有新鲜事物等着他。十九岁的他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一个捷克留学生,比他大四岁。捷克女孩儿学神学的,两人交往不到两年以分手告终。因为那女孩儿已经决意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上帝。

    苏朵从那时起越来越像个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艺术青年。整日和伦敦街头游荡的艺术青年们混在一起。吉他和他满肚子的怪异理论就是这时候学会的。他大学主修的是新闻摄影。但吉他已成为苏朵的最爱。不过此时的吉他对苏朵最大的功用就是泡妞,什么样的妞苏朵几乎都能拿下。

    快要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的时候,周子衿去伦敦看他。这是近十年的留学生涯里小舅第一次看他。

    冬季的伦敦空气冷得和王八蛋一样,还隐隐约约泛着股灰鸭子的粪味儿。

    周子衿并没有告诉苏朵自己要到欧洲看他,而是在Aldwych大道上静静站着、看着,把苏朵两个多小时的自弹自唱全部听完。

    苏朵意兴阑珊弯腰收拾琴盒里的零钱,先是看到一双踩到鸟屎却擦得极亮的黑色皮鞋,顺势抬起头,才看到对自己浅浅微笑的小舅。

    “小舅。”他嘴里吐出这两个明显变形的京普,发现周子衿的眼睛红了。

    苏朵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小舅说。他是出国后在中文刊物上看到周子衿左手手腕割伤与唱片公司解约的消息。苏朵当场把那份杂志撕得粉碎,绝口不提这件事。似乎不提这件事就从未发生过。

    周子衿说苏朵的吉他弹得很不错,和弦配得堪称独特而完美。

    苏朵一时忘情,笑着说:“小舅,你的大提琴才是堪称完美。”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恨不得自抽一耳光。

    周子衿倒是全然不在意,用伦敦的美食来转移话题。

    随着普通话越说越溜,苏朵的中国记忆也清晰起来。他若无其事地问起当年把他从泳池里救出来的那个姐姐。问起那个姐姐当年很喜欢周子衿的事。

    周子衿慢慢嚼着嘴里的牛肉,待到吞咽下去才说:“我和她没什么。她现在跟我一个公司。好像没结婚,我很少见到她。”

    分别前,小舅说:“朵朵,你的吉他天分很少见。如果回国,一定能靠它闯出一片天。”

    当天夜里,疼搅得苏朵整夜无眠。

    但最终促使他决心回国还是因为某次跟沈义通电话。老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还不回来?那个姐姐可要嫁人了啊。

    苏朵不再多想。期末结束,他办了休学飞回北京。

    此时,那股要命的疼又蔓延而出,像一只致毒的蝎子在他的心脏上刺了一刺。

    年卿停住奔忙的脚步,脸上红彤彤的。

    “高兴在哪儿?”她问。

    苏朵仰着头魔怔地望着她,不回答。他胸膛里翻滚着煎熬着,却不能说,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能告诉年卿。

    “喂,你怎么了?高兴没出事吧?苏朵,苏朵?”年卿对苏朵的反应备感奇怪,伸出手去推他的肩膀。

    苏朵一把揽住她,脸贴在年卿温热的小腹上,手臂用力收缩,恨不得自己的手臂变成钢丝勒入年卿的骨血里。

    “苏朵你干什么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你从庆功宴上消失后是不是一直跟小舅在一起?”

    “我……”年卿猛地挣脱苏朵的手臂,“苏朵,我和谁在一起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苏朵张嘴欲言却止,因为他发觉自己再无法叫她,姐姐。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你这女人,真是吵。”他趁年卿左顾右盼时再次抱住她。贴着她的小腹感觉她的体温,他立刻就不疼了。

    “苏朵你还没完了?怎么永远这么任性!”

    “别动。”他对她蹩脚的花拳绣腿很不满意,“嘘,安静,让我抱抱你,最后一次。”

    年卿还当真安静了下来:“最后一次?”

    苏朵不理她,直到搂够了方才松开:“你不是赢得了赌约?我会兑现承诺立刻搬出去。你想要的安静还给你。”

    “哦。”年卿点点头。

    “高兴在十七床,她的孩子在育婴室。你是先看孩子还是先看……”

    “我的天。”没等苏朵说完年卿就惊叹着转身离开了。

    苏朵的手空荡荡地撂在半空,一下子没有了可以触摸的对象。

    他就这么僵硬地坐着,直到一阵恐怖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敲醒他。

    “我干妹妹生了?在哪儿?孩子在哪儿?我干妹妹在哪儿?”

    苏朵又可笑又无奈地嘀咕:“妈,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啊。”

    苏朵妈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儿。你是被人劫财了还是劫色了?不会是让什么人占了便宜去吧?真是丢我的人。听说高兴生的是女儿。天哪,我一直想要个小美女陪我玩的。妈再问你一遍,孩子真不是你的?”

    “妈,有完没完?”

    “我不管,得让孩子做血型化验,保不准是你的呢。肯定是高兴那么漂亮的女孩。朵朵,这便宜可是大大的。”

    苏朵妈正口沫横飞着,整夜联系不上的路虎风风火火地跑来粉碎了苏朵妈的梦想。

    “苏朵,高兴生了?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还不等苏朵回答。一个穿着花上衣花裤衩的女人乱七八糟地冲过来。

    “陈高兴,你给我出来!陈高兴!陈高兴!我是疯了才把你送出国给我丢人现眼!文凭你没拿到,孩子倒是给我整出来了。陈高兴,陈高兴给我出来!”

    “喂,这里是医院你喊什么喊。”苏朵妈显然忘记了自己的高跟鞋制造噪声的事,眯着眼俯视穿花睡衣的女人。只能俯视,谁让她比一般女人都高呢。“别陈高兴陈高兴连名带姓的叫唤,文明点行不行?”

    “我是她妈!想怎么叫都行。”

    年卿从高兴的病房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唤:“二姑。”

    昨夜是不平凡的。今日是不平静的。生活的精彩总是集中在某个时间全体上演,让人无招架之力。

    陈高兴的娘确认自己花了几十万送女儿出国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甚至还换回了一个小拖油瓶之后,以一股中年妇女特有的旺盛蛮力把病房搅和得鸡犬不宁。

    后来还是院方出动保安才把她“请”出去。

    “妈。”陈高兴是剖宫产,躺在床上急得一头汗却又不能跳下床跟出去,“表姐,你快跟着看看啊。”

    年卿已然蒙了,闻言点点头跑出病房。

    陈高兴的娘发泄完愤怒后就只剩下委屈了。她胡乱坐在马路边一花坛沿儿上,双目呆滞。

    “二姑,您也不用太难过了。我看阿树和路虎这两个男孩都不错,不论孩子是谁的准能照顾好的。高兴您也尽管放心,她的适应能力比老鼠都强。”呃,她停下反省,感觉自己的比喻似乎对缓解二姑的心情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我难过?我难过什么。我一点儿也不难过。”陈高兴的娘拉起年卿的手,“过去我总觉得大哥教育你的方式太苛刻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孩子是需要教育的。只溺爱不引导最后就会变成陈高兴那德行。年卿,还是你好啊,打小就乖巧懂事,从来不给大人添堵添乱。”

    年卿低头苦笑:“其实我一直都羡慕高兴,甚至嫉妒她。”

    “谁说的?你身上的很多优点是陈高兴所不具备的。你这孩子,就是一点不好,让大哥教育得什么情绪都埋在心底对自己没有自信。你跟你妈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二姑,别提那个女人。行吗?”

    “不提?不提你也改变不了她是你母亲的事实。”陈高兴的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年卿,“今天早上我给你送信,看到门上贴了张纸条,是要告诉那个什么路虎的,高兴生了让他赶去医院。哼,若不是如此,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喏,你妈的信。”

    年卿盯着那封信,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二姑你把它找地方扔了吧,我不看。”

    “就是扔,也应该你自己去扔。”陈高兴的娘把信塞到年卿手里,“你爸死得早,你十六岁起就等于没了父母。二姑不干涉你跟你母亲之间的事,这些你总要自己作出决定。”

    二姑走了。

    年卿忽然感觉疲倦压在自己身上,就要压垮了自己似的。她想睡上一觉,不受打搅不做早操,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蒙头大睡。

    她回到公寓,穿着鞋子衣裳倒头就睡。她的房子这几个月来头一回这么安静,连那只猫都知道识趣地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睡梦里,周子衿一边拉着大提琴一边深情款款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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