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天愁地惨皆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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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章 天愁地惨皆缘恨 (第1/3页)

    

    “别动手!”是“谷中人”的喝声。

    朱昶闻声立即收势,再看那黑影,赫然是一只大猿猴,手里抱了一大把野果,正眦牙裂嘴。朝朱昶怒视。

    “谷中人”业已飘落朱昶身边,一招手,道:“大黑,过来,这是朋友!”那大猿猴似已解人意,摇摇摆摆地人立面前,仔细端详了朱昶几眼,转身入内洞。

    “谷中人”才又向朱昶道:“这是老夫豢养的黑猿,野性尚未全驯,天生膂力惊人,等闲的武林人近它不得,有一样好处是十八分忠于主。”朱昶点了点头。

    “谷中人”望了洞外几眼,道:“孩子,你该上路了!”朱昶心头涌起一片依依之情,虽然是短短数天的相处,但不啻是至亲长辈,一方面“谷中人”在当年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而且遭遇奇惨,自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理,另一方面,他不啻是重生父母,这救命深恩,是难以言报的。

    动于中,形于外,朱昶眼中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谷中人”哈哈一笑,道:“孩子,你走的路还很长,很艰辛,你必须磨练你的意志!”寓意深长,朱昶几乎感动得下泪,直着嗓音道:“谢老前辈训诲!”

    “孩子,老夫年纪仅逾知命,一声前辈足够,老字免了!”

    “是!”

    “出谷之后你有何打算?”

    “访仇家!”

    “以你现在的功力?”

    朱昶一颗心顿往下沉,的确,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奢谈报仇,简直是笑话,父亲的功力,尚且被害,自己差得太远了,当下垂首无言。

    “谷中人”一挪身,用手一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不要气馁,事在人为,老夫自忖功力,尚逊于你的父亲,所以无能为力,但有一言奉赠,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必须访名师,习绝艺,才能报仇,不过……名师难求,一切靠机缘了!”朱昶沉重地颔了颔首,道:“晚辈谨记前辈金玉良言!”

    “以令尊的功力剑术,尚且被仇家所算,可见对方非等闲之辈,你必须谨慎将事,免贻千古之恨……!”

    “是的!”

    “老夫与令尊虽无深处,但谊属同道,同时老夫十分心仪他的为人,你一家罹此惨祸,老夫伤残之身,不能伸道义之手。确属莫大憾事……”前辈盛德,晚辈心感莫名。”

    “令尊生前可曾道及仇家之事?”

    “没有!”

    “那你查访将很困难?”

    “晚辈见其中三人,现场遗留两根断指,一只断臂,凭此线索,不难获仇。”

    “嗯!”

    “还有……”

    “还有什么线索?”

    “黑堡中人,在猜出晚辈身世之处,曾穷追先父下落,所以晚辈疑为"黑堡"所为的成份很大……”黑堡!老夫未听过这名称?”

    “该堡崛起江湖,可能在前辈遭祸之后……”也许,对方怎样?”

    “一手遮天,对武林同道生杀予夺,整个中原武林,均处在淫威之下!”

    “堡主何许人?”

    “当今武林恐无一人知道!”

    “真的?”

    “是的!”

    “孩子,你天赋绝佳,是百年罕见的上上之材,可惜遭此劫数,残了一腿,可能影响你武术的进展,但事由天定,你去碰机缘吧!”

    “是!”

    “你可以上路了!……”

    朱昶强捺住依依别绪,站起身来,下拜道:“晚辈就此叩别,愿不久能再谒前辈尊颜!”

    “好!好!但愿老夫能活到那一天,你……去吧!”

    “前辈珍重!”

    “还有……”

    “前辈尚有什么指示?”

    “两件事交代你,第一,你必须隐秘身世,以防仇家斩草除根。第二,如天从人愿,寻到老夫那明珠爱女,别说出老夫下落,只说……业已归天了……”最后五个字,声音已有些哽咽,独目中泪光闪动。

    朱昶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酸楚,低声应道:“晚辈全记下了!”说完,起身,深深看了“谷中人”一眼,一跷一跛,向洞外走去。

    雾气迷蒙,极目力看不出五丈之外,朱昶沿谷底而下,他试展轻身之术,由于一腿新残,无法适应,踬踬颠颠,比常人快不了多少,只及平时功力的两成,内心的悲愤,达于极点。

    费了极大的劲,才走完怪石嶙峋的谷道,到了“谷中人”所说的水口,果然,绝壁底部,一个径丈的大洞穴,被水冲刷得平滑如镜,洞内水流仅有一尺深浅,“谷中人”所说不错,如非枯水时季,是无法利用作出入口的。

    他看了看形势,毅然向穴口爬去,凹处积水,汇成了清澈的小潭,雾气渐薄,视力开朗了些。

    蓦地──

    他惊呼一声,呆在潭边,不能出声。

    潭水中,映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影子,披头散发,满面恶疤,衣衫破碎,血渍斑斑,任何人见到这形貌,都将惊魂出窍。

    他定了定心神,抬头四顾,却不见任何人影,但潭中的怪影依旧。

    他陡然醒悟,双腿发软,坐了下去,狂呼道:“这就是我!这就是朱昶!”狂叫之后,是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凄厉,血泪俱下。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劫后的真面目,远超出他的想像。

    这模样能见人吗?

    于是,胸中的恨开始升华,竟塞了整个脑海,包围了全身,此刻,除了恨,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

    恨,把他业已破碎的心撕得更碎,他似已看到一颗心成了血肉糢糊。

    恨,把他的灵魂,再一次活生生的地撕离躯壳。

    恨,像熊熊的烈火,在恣意焚烧。

    恨,使他刹那间性格全变。

    他只觉天在变,地在变,一切都在变,自己也在变。

    地惨天愁,鬼怒神号。

    他挣起身来,口里像野兽般的狂叫着,跌跌扑扑,向穿越绝壁的水道奔去,十丈之后,伸手不见五指,他狂奔如故,踬而又起。

    全身被撞擦得血水淋漓,可说遍体鳞伤,但他已毫无感觉,只发狂的乱奔。

    眼前一亮,到了另一个谷道,他精疲力竭地倒在水中,喘息如牛。

    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意念。

    暖暖的阳光,遍洒谷中。

    白云悠悠,从谷顶天空飘过,似给这身心俱受戕丧的孤雏一种抚慰。

    水,洗去了身上的血迹,但也加深了创口的痛楚,痛楚,使他的神志逐渐苏醒,他爬离了水洼,阳光使他的精神慢慢回复……

    血的遭遇,又一幕一幕映现脑海──

    陆叔、陆叔的独生女儿小香、陆婶、父亲、母亲、弟妹……他们,都在仇人的血腥手下残酷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不能让骨肉至亲曝尸荒山!

    这意念,强烈地摧逼着他。他必须要为父母弟妹收尸,于是,他振起精神,攀登谷顶,认明了方向,朝后岸奔去,一个时辰之后,他来到义仆陆叔的旧居。

    林边茅屋,显著无比的凄凉,他不自禁地喃喃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他蹒跚地走进小屋,在陆叔一家三口尸骨处默悼了一会,然后穿林迳赴故居。

    景物如旧,人事全非,这变化何等之大啊!

    触景生情,他又一次挥洒血泪。

    他不入屋,直接奔向父母遇害的岩石地。

    “墓!是谁埋葬的?”

    他惊骇地叫了一声,扑奔那座新冢,一看,更加惊怪莫置,墓碑上刻有父亲的名讳,而后面的落款却是三个令人悚栗的字眼“红娘子“。

    “红娘子“怎会到了此地?

    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为什么要替自己家人收尸立墓?

    朱昶迷惘已极,想不透其中蹊跷。

    他想起归途中,黑森林闯“红娘子“标志,他声言要杀自己,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莫非她是追踪自己至此?

    那此地所发生的事她已目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伏跪坟前,一恸而绝,醒来,业已日薄西山,瞑气四合。

    他就如此伏在墓前过了一夜。

    又是一天的开始,朱昶痛定思痛,以额触碑,喃喃祝祷道:“父亲、娘、弟弟、妹妹,我誓必百倍收讨这笔血帐,从现在起,我不再流泪。”说毕起身,不远处半截连柄断剑映入眼帘,他认出那是父亲的成名兵刃“圣剑“,于是他过去拣了起来,连柄仅及尺半,他撕下一幅衣襟。包扎了断剑,藏在腰间,他自己所使的铁剑,业已在被三个怪人震飞时脱手失落,剑鞘原本挂在身上,也于坠谷时失去了。

    藏好父亲遗物──断剑,在墓前拜了三拜,作最后的凭吊,然后毅然起身,奔回旧居,脱下破碎的血衫,寻了一套从前改装用的粗布短衫裤换上,取一项毡笠戴了,这一来,他已彻底改变了形相,临镜自揽,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他不再哀伤,自怜,一切都变作了“恨“。

    他曾在父母墓前誓言,从此不再流泪了。

    收拾了些金珠,掖在腰间,关了门户,起身出山。

    “谷中人”藏有剧毒的荷包,给了他很大的启示,要报仇,凭力事实上不可能,只有凭智慧,不择任何手段,只求达到目的。

    所谓访名师,习绝艺,根本可遇而不可求,谁是名师?何谓绝艺?何处去访?如果仇家真是“黑堡主人“当今武林谁的功力能超过他?如果有功力盖过“黑堡主人“的高人,又怎会容忍“黑堡“荼毒武林?

    而练武非一朝一夕之功,此仇何日得报?

    他想透了这一点,心头觉得泰然了些,他决定,出山之后,首先要查的是三个怪人的下落,其次是“黑堡“。

    行尽山区,到了第一个镇甸,他有些胆怯,他奇丑的容貌实在难以见人,而且惊世骇俗是意料中事,但他又不能永不见人,否则如何报仇。

    他咬紧牙根,硬起头皮,一跷一跛地朝镇中走去。

    “呀!”

    惊叫声中,一个妇人掩面疾过,像是突然见到了鬼怪,朱昶木然止步,这是他入江湖第一个反应,也是第一个见到他奇丑面目的陌生人。

    内心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恨,又加深了一层。

    许久,他重鼓勇气,向镇内走去。

    一路之上,惊叫之声不绝,有的走避,有的上来多看两眼,顽童跟在后面扔石子,他真想杀人,然而,这些都是无知的市井平民,总不成杀尽所有的人,于是,他只有忍耐一途。

    他进入镇头第一家酒店。

    一脚跨入,小二迎了上来,翻着一双牛眼,怪声怪气的道:“喂!站住你……

    干什么的?”

    朱昶心火直冒,但他咬牙忍住了,冷冷的道:“你们开门是干什么的?”小二打了一个噎,道:“做生意卖酒食的!”

    “那不就结了!”

    “你光顾别家吧!”

    “什么意思?”

    “怕这里的客人见到你倒胃口!”

    朱昶杀机直冲顶门,双目射出栗人厉芒,直瞪着那小二。

    小二被朱昶那似刀锋般的眼芒,迫得连连后退。

    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似是掌柜,几个大步,走上前来打量了朱昶几眼,皱着眉头,道:“你是山里人?”朱昶那身装束,十折不扣是个乡村小子。

    “你别管我是山里人,山外人,吃喝付帐,难道还不成?”

    “你别家走走,怎样?”

    “不行,我今天在这里吃定了!”

    中年人一瞪眼,吆喝道:“小残废,这里不许你撒野!”这一来,店里的客人全被惊动了,全涌到门口看究竟,一见朱昶的容貌,齐齐变颜变色,似憎恶,又似怜悯。

    朱昶咬牙道:“你叫我小残废?”

    中年男子怒声道:“难道错了,莫不成你是个美男子?”这一说,引起了哄堂大笑。

    朱昶本是满腔恨毒,这一戳正中他的痛处,岂能忍受得下,登时双目尽赤,寒声道:“你是此店掌柜的?”

    “不错!”

    “你不打算作买卖了?”

    “就是不做你这笔生意!”

    这时,店外也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闲人,七嘴八舌,嚷成一片,话题当然是朱昶的容貌。

    朱昶牙痒痒的道:“你不后悔?”

    店主大吼道:“小残废,滚,别坏我生意!”朱昶目中杀芒毕露,加上那付脸容,的确狰狞可怖,口里闷哼了一声,道:“你是自己找死!”随着喝话之声,右手如电抓出,他虽然左腿成残,但功力没废,这一抓,等闲的武林人根本无从反抗。

    “哇!”

    惨叫声中,那店主被提小鸡般提了起来,被抓处,五指入肉,血流如注。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谁也料不到这残废丑恶的村俗少年,会有这等身手。

    店中的小二杂役人等,各持火叉刀棍,一涌而前,朱昶振臂一抡,店主的身躯被当作了武器,惨嗥闷哼齐作,那些动手的下人,全做了滚地葫芦。

    店主哀呼道:“小爷,饶命,我姓王的有眼不识泰山!”朱昶寒声道:“迟了,我要把你撕成八块!”突地,一个震耳的声音道:“小友,不可!”朱昶抬头一看,一个身着黄葛布长衫的白发老人,从门外排众而入,这老人气宇非凡,天生一种慑人的威仪,朱昶是恨到极处,没好气的道:“老丈何方高人?”白发老者徐缓有力的道:“以小友这等身手,岂可与市井之徒一般见识?”这话明褒暗贬,但又情在理中,朱昶略一迟疑,道:“小可是个残废人!”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友何必自贱,放了他吧!”

    “老丈替他说情?”

    “小友如给老夫面子,老夫要他摆酒陪罪!”店主面无人色,急叫道:“我赔罪!我赔罪!”朱昶硬吞下一口恶气,松开了手,店主“砰!”然坠地,惨哼不已。

    白发老人仔细端详了朱昶几眼,点了点头,道:“小友,愿陪老夫喝上两杯否?”朱昶已看出这老人不是等闲之辈,颔首道:“小可作东!”店主已被手下人扶起,唉哼着道:“摆酒……谢罪!”老人拉着朱昶的手,迳直入内,拣角落的僻静座头坐了。小二哭丧着脸,布上杯筷,退下去张罗酒菜,那些酒客陆续归座,全以惊悸不安的眼色不时瞟向朱昶。

    朱昶坐定之后,目注老人道:“老丈如何称呼?”

    “老夫姓空!”

    “空?”

    “不错,小友没听过这姓氏吧?”

    “首闻?”

    “哈哈,小友你呢?”

    朱昶记得“谷中人”的叮咛,隐秘身世,心念电似一转道:“小可幼遭孤露,姓氏早没,惯常被人唤作"苦人儿"!”白发老人深深地盯了朱昶一眼,道:“哦!苦人儿很别致,意味深长!”朱昶心头一震,老人的话意,令人莫测高深。

    小二端了酒菜,两人不再言语,低头吃喝,老人在想什么不知道,朱昶可就疑云重重,这老人来得突兀,企图不明,如是仇家一路,可就得当心了。

    老人海量,酒到杯干,小二的酒壶,可就不曾放下过。

    朱昶心中有事,五杯之后,便告罪用饭。

    老人自顾豪饮,连尽八壶,看得所有酒客,咋舌不已。

    朱昶刚放下饭碗,老人一抹口边酒渍,道:“我们走吧!”朱昶疑云更盛,脱口道:“走!去那里?”

    老人可是说走便走,业已离座而起,漫声道:“换个地方说话!”朱昶心头登时打了一个结,这老人来历不明,与自己素昧生平,自称姓空,普天下也找不到这一姓,不提名,不道号,彼此之间,有什么话好谈呢?如果他说看上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自己这副尊容,决没人敢领教。如果说他看出自己来历,存有某种阴谋,也不可能,自己的容貌全改,谁也认不出来了……

    那是为什么呢?

    老人已到了门边……

    朱昶在好奇心驱迫下,也离座而起,取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小二怯怯地上前道:“小爷,掌柜的请客赔罪!”朱昶瞪了他一眼,道:“不必!”举步跟上老人,两人出门朝镇外走去,当然,一路上凡见到朱昶的人,免不了一番骇怪。

    到了镇外无人之处,朱昶首先止步,道:“老丈有何指教?”老人回身与朱昶相对而立,道:“小友你真的叫"苦人儿"?”朱昶心中一动,道:“是的!老夫因何有此一问?”

    “小友是因某种目的而自残身体吗?”

    “这……小可不解?”

    “当年王佐断臂,假降大金国,目的是拯救被金国四太子兀木据养的忠良之后陆文龙,王佐在金营自称"苦人儿",小友效法这故事吗?”朱昶哈哈一笑道:“巧合而已,老丈想得太多了!”老人紧迫着道:“这算巧合,但小友言不由衷,却显而易见……”何以见得?”

    “第一,小友这身装束,与谈吐完全不衬。第二,小友目中不时流露恨意,表示有某种心事。第三,小友出手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武功造诣不浅。第四,小友的伤一看便知是新伤,不管原因如何,决无被自幼唤作"苦人儿"之理。老夫的推断,小友以为然否?”朱昶被说得心惊肉跳,出了一身冷汗,这老人的一双眼,竟然如此锐利,洞察微隐,丝毫不爽,自己竟没有想及这些,如果仇家也似此精明,自己的身份决无法隐秘,则大事殆矣!

    心念之中,警惕顿生,但目前非弄清楚老人的企图不可。

    “以老丈的看法呢?”

    “小友出身不俗,资质属于上乘,因某种原因而掩饰本来面目。”

    “小可否认老丈的看法呢?”

    “老夫无意究人**,中与不中,无关宏旨!”

    “然则老丈招小可来此,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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