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子时 (第3/3页)

   真好喝。比年卿的祖母熬的粥还好喝。话说活了近三十年她最崇拜做饭好吃干家务活一流的人了。

    苏朵自言自语:“我做饭的手艺可是师承名家。”

    年卿抬眼看他,一见那蜜色的肌肤结实的胸膛立刻慌乱地移开视线。心想看不出这家伙个头不算很高,脱光了却很有料。

    “苏朵你穿件衣服行吗,求你了。”天天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行。多穿一件我就觉得难受。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跟我一样只穿内衣啊。我又不是没见过。大家都一样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他还好意思提那天的事儿?是不是想再多个熊猫眼?

    未免房间里发生流血冲突。年卿匆匆忙忙把热烫的粥用最快速度填到肚子里,刚一吃完就往自个儿房间蹿去。

    “等一下。”

    年卿转身,见那家伙一扭一扭地朝她走来。

    她情不自禁地朝后退着:“干,干吗?”

    苏朵把一张脸放大到年卿眼前:“去,洗,碗!”

    他嘴里的气息热乎乎喷在年卿脸上,惹得年卿的脸比刚才那碗粥还烫。

    “哦。”

    洗碗的时候年卿咒骂自己:“怎么跟个没见过男人的小姑娘似的?年卿你即将三十岁了啊。虽然他身材的确没的说,但你一定要视其为空气。空气知道吗?”

    刚刷了碗,客厅里的座机响了起来。苏朵刚搬来,自然不会去接电话。

    年卿越过苏朵横在茶几上的光腿,拿起电话问:“喂,哪位?”

    电话另一端响起低沉的磁性嗓音:“我找苏朵。”

    年卿手里的话筒一颤差点没跌到地上。“好,好的。你,你,你等一下。”她艰难地说完,赶忙把电话塞给苏朵,“找你的,周子衿。”

    苏朵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电话说:“喂,是我。”听了几句他笑着回答,“手机没电了。”

    周子衿电话里又交代着什么,苏朵说了几个“好”然后就挂了。

    年卿坐在沙发上,怔怔发呆。

    这么多年,周子衿第一次打她家的电话,却是找苏朵的。

    苏朵好像对着自己说了些打趣揶揄的话。可她再听不清楚。

    她终于等到周子衿的电话,结果竟是这样。生活总是如此,你猜得到前面,你总猜不到后面的结局。

    若说人有怪癖,那真是各有各的怪癖。

    苏朵喜欢穿白色平角内裤在屋子里闲晃,年卿却又喜欢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拉开窗帘打开收音机做广播体操。

    今早同往常不太一样。年卿的手习惯性伸出去抓了几下统统落空,才想起灰溜溜的破窗帘已被苏朵毫不容情地扯下丢掉。

    悻悻地从晨光中收回手,收音机里刚好传出“第七套大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年卿笑了,她喜欢配音这人的声音,听起来特踏实。这么多年了,要真是哪天早上没做操她会一整天都不对劲的。

    正一二三四做着的时候,头发忽然被揪了起来。

    “哇。”超痛的。她喊了一声,看着苏朵那张睡意与怒意并存的脸:“大早上发什么疯?”

    苏朵也不管牙还没刷,对着年卿咬牙切齿:“你也知道这是大早上?发哪门子疯呢?”

    年卿被熏得差点岔气,闭着眼喊:“正因为是一大早才应该做广播体操!一天之计在于晨!我在早晨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对?还有,你,你注意点,不要不刷牙就这么近距离冲着人说话。”

    苏朵一愣,愈发用那张帅脸逼近年卿:“姐姐,难道你真是不懂?有一种运动远比世界上所有运动更适合在早晨做。”他狠狠念着那个“做”字,“要不我豁出去了陪你练练?保证你一整天精神抖擞满面红光。”

    他们的胸膛隐隐贴着,暧昧至极。年卿每次愤懑的呼吸都会碰触到苏朵。

    当广播体操的音乐进行到跳跃运动时,年卿一脸恍然,终于明白苏朵说的那种运动究竟为何。

    她猛然推开苏朵,丢下一句“小屁孩儿”落荒而逃。

    苏朵这才去研究那个放着广播的古董收音机。看了大约一分钟后,只见他一记出拳。收音机寿终正寝。

    果然是终结者的做派。

    年卿一直在屋子里窝着直到必须上班才出来。苏朵吃得饱饱的,换好了衣服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看报纸。

    他看见年卿先是一愣紧接着笑起来:“今天能见到周子衿,你就穿成这样?你究竟知不知道围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是什么品质什么素质?”

    瞧瞧,瞧瞧。扫眉耷眼一脸晦气的就不说了。上身穿了件印着“爱上黛西小姐”字样的猥琐短袖,底下居然搭了条及膝运动裤。这扮相简直杀死加利亚诺气活香奈儿。

    年卿怒了。一大早能让她怒两回的人过去地球上真还没出现。

    “姓苏的。我对周子衿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朵顺着问下去:“那是怎样的?”

    “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和义务。背起背包冲出门去。

    苏朵急得跳脚:“等等我。你可是我的经纪人……”

    今儿的录音阵仗特足。除了周子衿,连沈大老板都亲自驾到。

    见苏朵扛着吉他进来,沈义笑着问:“住年卿那儿怎么样?还习惯吧。”

    苏朵大嘴一咧:“嗯,环境很舒服,姐姐也很照顾我。”

    站在他身后的年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这么口是心非恶心人的话他也说得出来。

    年卿这么一抖,沈义看着她也问起来:“看你这样,不会是早上没做操吧?”

    “……”年卿默认。

    沈义一脸感动:“没想到你为了照顾苏朵累成这样,连从不落下的体操都顾不上。”

    “沈老板,你还挺清楚女员工的生活习惯嘛。”苏朵淡淡地说。

    “年卿不一样。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

    他们说得热闹,可周子衿自始至终都在跟混音师小声说着什么,仿佛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听到这儿他不耐烦地抬起头。

    “开始吧。”

    周子衿一发话,录音室原本轻松的氛围凝重起来。苏朵点点头,示意潇潇如司城一起进棚。

    上午的录音很不顺利。潇潇不知怎么了,鼓点一直不稳,忽快忽慢。两小时过去,周子衿急躁起来。他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一支支抽着烟。

    沈义说:“该不会是因为我在而影响你们的情绪吧,得,我走了你们慢慢来。”说完转身离开了录音棚。

    “潇潇你究竟怎么回事?不会打鼓了吗?你的手有什么问题吗?”沈义刚离开,周子衿就对着话筒低吼。

    录音棚里的潇潇咬着唇摇头。司城拉过录音间里的话筒说:“不然休息一会儿再录吧。”

    周子衿瞪着潇潇:“你说!”

    潇潇又摇头。

    “好,继续。吉他准备,贝司准备,潇潇……”他收了收脸上的不满,静静看她。潇潇展颜一笑,高举起手中鼓槌示意自己没问题。周子衿微微点头:“开始。”

    年卿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看他似乎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背影。看他着急时点烟的动作。看他凌乱的发丝垂到额前。看他焦急扯开的领口。看他撸起袖子后左手手腕处隐约可见的蜿蜒疤痕。

    她的心口蓦然痛起来。

    这个世界谁的手腕都可以受伤,周子衿的就不行。可偏偏,偏偏他的手腕就受了伤,很重的伤。

    当年周子衿的大提琴拉得多棒!乐音美妙的只能用天籁形容。他演奏大提琴的时候你根本无法把他和琴分开来看。因为他们本是一体。

    或许有的人会说,少了一个天才大提琴演奏家,却多了一个王牌音乐制作人。反正都没差。

    可年卿知道大提琴对周子衿来说意味着生命美好的全部。

    只是现在只能落得与录音棚为伍的生活,多少有点悲凉。

    年卿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渐渐氤氲起来,透着闪烁的哀伤情绪。两点亮光清楚倒映在录音室与外界相隔的玻璃窗上。

    正在唱歌的苏朵忽然破了一个音,难得这次潇潇发挥超常他却掉链子。

    周子衿怒得直接摔掉耳机:“今天到此为止。”

    说完他猛地转身欲走,毫不设防地对上年卿的眼。

    周子衿一怔,目光越来越寒,终于还是走了。

    司城、苏朵和潇潇三人鱼贯而出。司城更是夸张地说:“哦,还以为今天要在棚里吃盒饭呢。想不到这么快结束战斗。苏朵,潇潇,去我家吃红烧肉吧。我妈烧得可香了。”

    潇潇看一眼脸色不悦的苏朵:“改天吧。家里有事儿。”

    “行,卿卿姐,苏朵,潇潇,棚里辛苦大半天的哥们儿们,走了啊,回见。”

    大家陆续道了别,苏朵跟在年卿身后离开公司。

    “姐姐,你劈腿!”

    他冷不防的一句话害得年卿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苏朵你胡说什么呢?”苏朵有什么立场这么说自己?这孩子简直是个神经病,偏执狂,被害妄想症。

    “你早上说对周子衿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可你刚才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你谁啊?凭什么我就一定要让你相信。凭什么你来指责我劈腿?我劈的哪门子腿啊?姐姐我长这么大就只有过一次……”她忽一下捂住嘴,心想自己怎么总是被这小屁孩儿激得口无遮拦乱讲话。

    苏朵等着她说完呢。他双目灼灼,追问:“只有一次什么?”

    年卿正急得上头准备用掉头就走的方式回避时,她手机忽然响了,救了她的急。

    她大大地瞪了苏朵一眼,接通了手中电话:“喂,陈高兴。你还活着啊?”

    对方稀里哗啦说了一通。

    年卿有些糊涂:“啊?你说送什么大礼给我啊?喂,喂,喂喂?”电话断了。

    苏朵还在用控诉情人“劈腿”的怨恨目光看着她。年卿悻悻说:“是我表妹高兴,陈高兴,二姑家的孩子。咱们赶紧回去吧,她说让快递公司送了东西到我那儿。”

    谁知苏朵一脸臭屁:“谁跟你回去。”

    “你不回去也行。摇滚青年哪能天天憋在家里啊。行,放你半天假,别忘了晚上早点回来啊。在外面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保护好嗓子,你看你今天录音的时候都唱破音了……”

    “姐姐,你不啰唆大家也都能看出你是个欧巴桑。”

    “……”年卿决定在自己七窍生烟七孔流血之前离开他。越快越好,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