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十三妹故露尾藏头 一双人偏寻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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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十三妹故露尾藏头 一双人偏寻根究底 (第1/3页)

    这回书应该先要有个交代。读者!你看书中说的不知姓名的这个穿红的女子,不过是个过路儿的人,遇见桩不相干儿的事,得了骡夫的一句话,救了安公子,听得张老头儿的一声哭,救了张金凤,便救了他两家的性命。杀了一晚,讲了万言,讲得来满口生烟,杀得来浑身是汗,被那张金凤骂得眼泪往肚子里咽,被那王八的奶奶儿呕得肝火往顶门上喷。直到此时,方喘转这口气来,才落得张金凤明白她是片侠气柔肠;那排插后面,还寄放着一个说煞说不清的安公子,还得和他费无限的唇舌。要讲一个闺门女子,这叫作不安本分,无故多事;要讲她这种胸襟,这番举动,就让是个血性男子,也作不来。替她细想去,还是沽名,还是图利,难道谁求她作的,还是谁派她作的不成?总不过一个不忍人之心,才动得了这片儿女心肠,英雄肝胆。只是天地虽大,苦人甚多,那里找得着许多的穿红女子来!



    这位姑娘,见张金凤问她的姓名来历,欲待不说,不但打不破张金凤这个疑团,就连安公子直到此时也还不得知她是怎样一个人,怎生一桩事。若此刻先对张金凤讲一番,回来又向安公子说一遍,又恐读者要说是重絮,故此她未曾开口,先向西间排插后面叫了声“安公子”。



    这个当儿,张老夫妻两个,因方才险些儿性命不保,此时忽然的骨肉团圆,惊喜交加,匆忙里并不曾听得那姑娘叫“安公子”三个字。张金凤听得明白,心里诧异道:“这里怎生的有个甚么安公子?况且我看这人也是个黄花女儿,岂有远路深更,和位公子同行之理?就说是她的至亲兄弟,也该有个称呼,怎的称作公子,还称起他的姓来?此事好不明白!”今不言张金凤在那里纳闷,且说安公子在排插后面炕里边,守着那个黄包袱,听得东间忽而杀了一个人,忽而救了一个人,哭一阵,笑一阵,骂一阵,拜一阵,听得呆了。那位姑娘叫了他一声,他直不曾听见。姑娘见他不答应,又连叫道:“安公子睡着了?”他这才听得,连忙的答应了一声,说:“不曾睡。”姑娘说:“既没睡,下炕,有话和你说。”只听他又应了一声,只是止听得人声儿,不见个人影儿。



    那姑娘急了,又催他说:“怎么着不下了炕来呢?”听他答道:“一身的钮扣子被那和尚撕了个稀烂,敞胸开怀,赤身露体,走到人前,成何体面?”卜姑娘道:“这又奇了!你方才不是这个样儿见我的么?难道不是个人不成?”又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呵呵呵!非也非也!方才是性命呼吸之间,何暇及此?如今是患退身安哪!我是宁可失仪,不肯错步。”姑娘听了,说道:“我的少爷,你可酸死我了!这么着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那带子解开,衣裳一件一件的掩上,系上带子,套上你那件马褂儿,大约也就不至于赤身露体了罢!”只听他道:“有理有理!”紧接着就象他在那里整理衣裳带子。迟了一会,依然不见下来,但听他咳了一声说:“了不得了,这更下不去了。”姑娘问道:“这又是个甚么缘故呢?”只这一句,再也听不见他答应,此时把个姑娘呕得冒火,和他嚷道:“你怎么不下来,你到底说呀!凭它甚么为难的事,你自说,我有主意。”他又俄延了半晌,才低声慢语的说道:“我溺了。”姑娘一听,心里说道:“这是怎么说呢?这里又不曾冲锋打仗,又不曾放炮开山,不过是我用刀砍了几个不成材的和尚,何至于就把他吓得溺了呢!”这姑娘心里只管是这等想,但是他已经溺了,凭是怎样的大本领,可怎么替他出这个主意呢?想了半日无法,只好作硬文章了,说:“你就溺了也得下炕来。”不想这句话一逼,人急智生,又逼出他一个见识来了。他见那姑娘催得紧急,便蹲在那排插的角落里,把裤子刷干,拉起衬衣裳的短袄来,擦了擦手,跳下炕来;才一下炕,又朝着那位姑娘跪下了。那姑娘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把眉一皱说:“你怎么这么俗啊?起来。”



    读者!现在且慢讲那姑娘的话,百忙里先把安公子和张金凤的情形,交代明白。在安公子是个尊重诚实的少年,此时只望那穿红的姑娘说明来历,商个办法,早早的上路去见他父母,两只眼并不曾照到张金凤身上;在张金凤,此时幸而保全自己的身子,父母的性命,只知感激依恋那位穿红的姑娘,一条心更送不到安公子身上。但是从炕上跳下那样大一个人来,再没说看不见的;况且她虽说是个乡村女子,外面生得一副好姿容,心里藏着一副兰心意性。她平日见的,只不过是些俗子村夫;今日萍水相逢,忽然见这等一个斯文一派的少年公子,自然不觉得眼光一闪,又见安公子跪在地下,把她羞得面起红云,抽身往里间就走。那穿红的姑娘,一把拉住说:“不许跑,跟姐姐这里坐着。”便把她拉在自己身后坐下。这才向安公子道:“我们方才作的这桩事,说的这段话,你都听明白了不曾?”安公子道:“听明白了。”姑娘说:“如此很好,免得我重叙。”因指着张老夫妻二位向他道:“你看这两位老人家,可是一介平民,你可是个贵家公子;他们就不应同你一处坐,何况叫你同他叙礼。但是圣人说的:‘素患难行乎患难。’如今大家都在患难之中,这可讲不得你的门第,过去见个礼儿。安公子此时感激姑娘,佩服姑娘,真同天人一样。假使姑娘说日头从西出来,他都信得,岂有个不谨遵台命的?忙答应了一声,一抖机伶儿把作揖也忘了,左右开弓的请了个安。张老慌忙得抢过来跪下说:“公子,你折煞我小老儿了。”那老婆儿也是拉着两只袖子,拜呀拜的拜个不住,口里说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拉的公子见礼罢。”那姑娘又指张金凤,向他道:“这里还有个人儿呢。这是我妹子,也见个礼儿。”又赶着说:“别请安了,作揖罢。”安公子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张金凤也羞答答的.还了一个万福。那姑娘先向张老说道:“老人家劳动你,先把这一桌子的酒菜家伙捡开,擦干净了桌子,大家好说话。”张老应了一声,便一件件的搬出门去,堆在廊下。安公子此时经了那姑娘的这番琢磨,脸儿也闯老了,胆子也闯大了,也来帮着张老搬运。他一眼看见了那把酒壶,就发起恨来道:“咦!这就是方才那贼秃灌我的那毒药壶,待我来..”说着,提了那把酒壶,站在檐下向那和尚跟前一扔说:“如今我也回敬你一杯!”姑娘说道:“还要怎么没来由!”



    一时张老擦净了桌子,那姑娘便把张老同公子让在西首春凳,张老婆儿让在东首春凳坐下,她才回头向张金凤道:“妹子,你方才问我的姓名、家乡、住处,还说怎的就晓得你在这里遭这场大难,前来搭救,不是这话吗?我是个不通世路隐姓埋名的人,况且你我如浮萍暂聚,少一时伯劳东去雁西飞,我这贱名贱姓,竟不消提起。至于我的家乡,离此甚远,即便说出个地名儿来,你们也不知道,方向儿也不必讲到。现在要问我的住处,说来却离此不远,也不过在四五十里之外,却是个上不在天、下不在地的地方儿。”安公子听了说:“难道姑娘你在云端里住不成?”姑娘答道:“差也不多。”公子说:“那有个在云端里住的理呢?”那姑娘也不和他分辩,接着又向张金凤道:“妹子,你想我在五十里地的那边,你在五十里地的这边,我就不知道这府县这山这庙有你这等一个人,怎的知道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有你遭难的这桩事,会前来搭救呢?”张金凤说:“既这样,姐姐因何到此?”那姑娘道:“我这个人虽是个多事的人,但是凡那下坡走马、顺风驶船,以至买好名儿、戴高帽儿的那些营生,我都不会,我今日可是为救一个人来了,却不是救你。”说着,把脸一沉,手一指,指着安公子道:“我可是特来救安公子你来了。知你知道不知道,明白不明白?”安公子听了,连忙站起来道:“姑娘,人非草木。方才我安骐只为自己没眼力,没见识,误信人言,以致自投罗网,被那和尚绑上,要取我的心肝。那时我的生死关头,不过只争一线;若不亏姑娘前来搭救,再有十个安骥,只怕此时也到无何有之乡了。此思终身难报,怎说得个不知?只是我知姑娘是前来救我,却不知姑娘西何前来救我,更不得知姑娘因何一直赶到此地来救我,还求你说个明白,再求你留下名姓,待我安骥禀过父母,先给你写个长生禄位牌儿,香花供养;你的救命深思,再容图报。”那姑娘道:“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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